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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?!!咳咳咳咳——”賀餘生驚得猛地咳嗽起來。

他下意識想要擡手捂嘴,但在意識到手裏的東西是何物時又猛然頓住。

一股熱意從他指間躥過,節節攀升,附骨而上,燒到了耳尖。

簡直……羞憤欲死。

而那邊聞清韶卻像是沒察覺到他的窘迫,還在那繼續追問:“這不是上次買糖葫蘆時我給你的帕子嗎?”

賀餘生喉結不安地滾動,猶豫了許久才顫抖著擡起眼睫,忐忑的目光意外地對上了娘子盈盈笑眼。

那一點一點的笑意在眼底漫開,像是高山的白雪落進了柔柔春水間,悄無聲息地化開,溫柔靜謐,沁人心脾。

他一瞬間就呆住了。

聞清韶看著他呆楞的神情,笑容差點沒控制住。

她咳嗽一聲,故作嚴肅不解地皺起眉頭:“你不是說你已經把它扔了嗎,怎麽還在你這?”

只是那雙蓮眸中幾乎溢出的笑意還是暴露了她真正的目的——

她在逗他。

賀餘生得出這個結論後,那股熱意已經不滿足於只盤踞耳尖,而是以燎原之勢瞬間蔓延至整張臉。

他窘迫地蜷縮著手指,卻仿佛失了聲:“我、我……”

聞清韶見他這幅吞吞吐吐的窘樣,想逗他的想法越發強烈了。

她清了清嗓,面容正經地喊他:“餵,賀餘生。”

賀餘生又是一怔。

這是重逢以來她第一次喊他全名,氣氛陡然變得極為正式。

他不由得正襟危坐起來,鄭重又小心翼翼地點頭,回應她:“嗯,我在。”

聞清韶卻只盯著他看,好半天沒說話。

時間一點一點流逝,好不容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賀餘生又忍不住緊張起來。

心跳也一點一點加快,好像跳出了胸腔在耳邊打鼓!

他整個人幾乎耳鳴目眩,張開嘴卻好像發不出聲音,只能機械僵硬地滾動喉結——緩解骨髓中不斷肆意滋生的莫名渴求。

錚錚耳鳴聲中,他好像聽見她說:“呀,我是說——二郎,你是不是已有心儀之人?”

賀餘生眨了一下眼,像是沒反應過來。

“你的心上人是不是我啊?”

聞清韶說這句話的時候沒看他,手指也不安地揉皺了衣角,目光發虛。

她有些沒把握。

但她確實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,有了猜測自然想大大方方地搞清楚,不然到頭來全是她自作多情那也是真受罪。

可過了半晌,聞清韶也沒聽見他的回答。

她到底還是慌了,這道理誰都懂,但全天下又有幾人能做到。

眾人皆凡人,貪癡嗔難忍。

她忐忑地擡眼看去,就看見他那幅難以置信的神情。

她倏忽松了口氣,心裏的頓時散了大半。

他比她更緊張。

看樣子,基本沒什麽疑問了。

聞清韶變幻了一下姿勢,打趣地看著他,說:“你怎麽不說話啊,看來你的心上人不是我——”

“那就算了,我不強求,我們本就是綁在一起的可憐人,等以後事情了了,我必定奏請官家為我和離,從此男娶女嫁各不幹涉,絕不耽誤賀二郎迎娶心上人。”

說著她就作勢想要站起來下馬車。

卻被人一把拉住:“——不、不、不是的。”

郎君的嗓音又急切又低落。

聞清韶扭頭,順著他攥著自己衣角的手看去——就見他幾乎把頭垂到了胸口,身體隱隱顫抖,活像一只可憐的落水小狗。

像是在自卑、害怕,又像是在祈求、期待。

聞清韶一只手捂上了自己的心口,裏面酸酸漲漲的。

她放緩了嗓音,有些不忍,但還是硬著心腸追問了一句:“你說什麽?”

賀餘生身體顫抖得更明顯了,攥著的她衣角的手更加用力卻覺得布料順滑怎麽抓也抓不住:“我、我、我說——我、我的心上人就是你。”

他的聲音輕到快要隨風破碎。

“清韶,我心悅你。”

他快哭了。

他覺得他好像要失去什麽了。

聞清韶清楚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,她動作輕柔卻又不容拒絕地一點一點地掰開了他的手——

賀餘生感覺自己的生命力在那一根根掰開的手指中飛速流逝。

他想阻止,他想抵抗,但他知道一切都是徒勞——因為她不喜歡他。

她討厭他。

只要這是事實,那麽一切都無法改變。

賀餘生的臉色瞬間蒼白或者說慘白,連之前的透明感都消失了。

他變成了一張死去的白紙,世間所有的濃墨重彩都與他無關。

骨頭深處鉆出來的疼讓他忍不住蜷縮身體——他幾乎站不住了。

站起來拉住她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和力氣。

既然她不需要……那就這樣吧。

只是為什麽這次犯病會這麽痛。

賀餘生眼前一片模糊,他只能瞪大眼睛,然後看著那片衣角從手中滑落。

他聽見聞清韶開口:“你——”

他絕望地閉上了眼,心裏幹涸,眼角也沒有淚水。

“你怎麽還不抱我呀,二郎?”

賀餘生猛地睜開眼,就看見她張開了雙臂歪著頭沖他笑——

“不是說我是你的心上人嗎,你就是這樣冷落你的心上人的?”

他頓了一下,然後猛地撲了上去,抱了滿懷的桂花香!

白紙上落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,而執筆人正是他懷裏的娘子。

聞清韶一時不察被撞了一趔趄,連忙回報過去穩住兩人身體。

之前怎麽沒見他力氣這麽大。

聞清韶心中笑話了一句,可當感受到手下緊繃卻削瘦到近乎嶙峋的觸感時,心口又泛起了疼。

裝模作樣欺瞞了她那麽多,怎麽到了這個病——偏偏就是真的。

她鼻子發酸,幹脆將頭埋進了他的頸窩裏,溫熱的呼吸打在冰涼的皮膚上又惹得他一抖。

聞清韶連忙輕輕撫背,無聲地等待他放松下來,自己也將下頜擱在了他肩胛上。

賀餘生抱住娘子的那一刻,血氣猛然上湧,眼前一片漆黑,耳鳴聲席卷而來,只有有懷裏的柔軟真實而安定。

是虛幻世界裏唯一的真實。

他不知道抱了多久,直到他脊背放松,直到心跳平緩,直到耳旁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……

“那個……”突然,車身外傳來濯纓弱弱的聲音,“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——”

她聲音越來越小:“只是前面要拐彎了,郎君娘子……還是……坐下談心吧……”

“咳咳咳咳——”這次咳得是聞清韶,一股子尷尬羞惱直接沖上了她的大腦,“叫你多嘴,我當然知道!”

車外的濯纓不屑地撇了撇嘴,但也沒在這個節骨眼頂嘴過去,只對著車夫大哥氣呼呼地低聲嘀咕了一句什麽。

車內的兩人依依不舍地松開了懷抱,含情脈脈又羞羞答答地對視一眼後,不約而同地坐在了同一側。

互通情誼過後,怎麽舍得對側而坐,只恨不得寸寸不離、日日不分。

狹小的車內仿佛有木槿花和桂花次第而開,那混合糾纏在一起的花香淡雅又馥郁,在空氣中漸漸濃稠,顯得隱秘靡糜。

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心裏滿是濕熱的汗,誠實地表達了當事人的緊張和內心深處的興奮。

聞清韶率先移開目光,但仍能感受到身邊郎君熱烈專註的目光。

她低頭摩挲把玩著他修長蒼白的手指,清清嗓子說:“你說你心悅我,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?”

賀餘生隨之視線轉移,落在了她白齒紅唇上。

他抿緊了唇,沒說話。

聞清韶哪能不知道他那個害羞寡言的性子,又存著幾分逗人的心思,當即又說:“你費盡心思將我娶進家門,是不是早就心悅於我了?”

這並不難猜,其實賀餘生也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掩飾過,他對她總是極富耐心又沈默縱容的,只是她一開始未曾多想,只覺得是幼時玩伴的情誼。

賀餘生握著她的手用力了幾分,掌間越發濕滑粘膩,他艱難地點了點頭,強迫自己才沒又沒出息地低頭躲避。

然後在她看似催促實則鼓勵的目光下,他終於點了頭:“嗯。”

“那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,還要在那裝模作樣演戲?”

演又不認真演,故意露出破綻給她看,真是……矛盾至極。

賀餘生訥訥難言,半天也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,倒是把自己憋得一臉通紅:“我、我……你、你……我怕……你不高興……”

聞清韶啞然失笑,思索片刻又覺得理所當然。

這確實是他能做出來的事。

她用另一只手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手,然後繼續逗他:“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?”

“我、我不知道……”賀餘生搖頭,被握著的手開始僵硬起來,“我、我真的不知道……可能……很早吧……”

聞清韶驚了:“總不能真是小時候吧?!”

那也太……

“不是——”賀餘生連忙搖頭,“不是的!”

他是真的不知道,也許是在權利掙紮六年裏任何一個想起她的夜晚,也可能是在聽到消息時骨頭泛癢的那一瞬間。

可以是任何時候喜歡上一個人,相見或者不相見,重逢或者不重逢。

但只要對象是她,那就是可能又必然的。

聞清韶從他微微顫抖的手中察覺了他的緊張,終究不忍再繼續讓他把所有事情袒露出來。

總有一種強行將他灰撲撲的外殼扒開,露出裏面柔軟的蚌肉和……虔誠如珍珠的真心。

動作還是不能太急切和粗魯,不然傷到他了怎麽辦。

她溫熱的手緩慢又堅定地揉了揉他冰涼的手:“我知道了。”

溫熱和冰涼相觸,空氣開始蒸騰凝結成細小的汗珠,將兩人的手襯得更加密不可分。

“二郎,你別怕。”

賀餘生豁然擡頭看著她,目光顫了顫:“好。”

他試探著伸出另一只手,想要抱住她,卻被她抵住——

“二郎,你的玉佩呢?”

賀餘生下意識身子後撤,用手緊緊護住腰間的玉佩,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她:“你……你、你要幹什麽……”

他一臉緊張警惕又帶著點受傷的神情,像極了被她奪食時炸毛的浣浣。

“我約了林三娘過兩天去落雨坊逛逛。”聞清韶手有點癢,沒忍住戳了戳他的臉,“你把玉佩給我,我到時候和我的玉佩一起,換一對相襯的穗子。”

“……一對?”賀餘生本來就漸漸放松下來,有些不好意思,聽到這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。

又驚喜又不敢相信。

“對。”聞清韶改戳為揉,最後忍不住用力搓了搓,點了點頭,“一對。”

賀餘生“刷”地一下臉全紅了,就在這時,馬車猛地一個拐彎——

車身一擺,郎君整個人都朝娘子身上栽了過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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